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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的魏博军,在进入淇门时,就被告知李绍城控制了淇门的梁军主将。他们被李从璟安排到各处之后,又得到军令:淇门梁军投降,晋军接管淇门城防。随后,何冲被梁军乱军伏杀于县衙前的消息传来,魏博军上下大骇,一些何冲心腹都头队正,随即带人赶往县衙,要问清事情始末。
“淇门梁军共计五百八十一人,现在分布在淇门各要隘,等到和晋军交接完城防,就地解甲缴械,由晋军带到县衙前集结,听从指挥使发落。”一边走向县衙大门,李绍城一边给李从璟禀报淇门情况,“不过梁军指挥使王猛,请求保留其亲卫武装,直到诸事安定。”
“被五百晋军围着,保留一队人马的武装有个屁用!”李从璟有些不以为然,“准了。”
“还有一事。”李绍城眉头微皱,英俊的脸上爬上几丝愠色,“原淇门大小官员,上至县令,下到各司佐、典狱,甚至包括门事,全部被梁军诛杀!”
李从璟脚步一顿,停下来看向李绍城,眼神如刀,“此事确信度多大?”
“十分确信。”李绍城道,“属下先前本想叫上这些人来见指挥使,不曾想一探听,竟得此噩耗。”
李从璟心头瞬间蒙上一层阴霾。眼下虽是乱世,人命如草芥,但毕竟是诸侯争霸,不是异族入侵,像地方基层行政官员,除非抵抗军队被杀,否则基本不会被为难。
因为乱世人少,能治理地方的人才就更显可贵。不管是梁军攻占晋地,还是晋军攻占梁地,对地方行政班子,都会保留下来,因为任何一方都需要去治理地方,就算要换,一般也只会换掉领导。
而眼下,淇门县衙一应官员,包括门事,尽然全被诛杀,这让李从璟又怒又惊。
“梁军指挥使王猛可知你探得此消息?”李从璟又问。
“此事属下倒不确定,因此事属下没有有意让王猛知晓,却也没有隐匿。”李绍城道。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本使自有计较。”李从璟道。想了想,又对身后的从马直道:“召集所有从马直,听候指令。”
“是。”
县衙,李绍城给李从璟引见淇门梁军主将。
梁军指挥使王猛,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不到三十岁的模样,满脸络腮胡,作为降军,见到对方主将李从璟,态度上自然没话说。
“李指挥使远到辛苦,王某备了酒席给李指挥使接风,还望李指挥使赏脸。”王猛笑着将李从璟迎进县衙,“李指挥使斩杀张朗,一战成名,接着又大败共城梁军,再立大功,果真是天降英才,王某佩服得紧。”
“如此,有劳王指挥使。”别人一番美意,摆明了巴结他,李从璟自然不好拒绝。
县衙门屏上画有苍松劲柏,过了门屏来到正厅堂,首先入眼是正面墙上所写壁记,开篇就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李从璟无暇去细品,和王猛过正厅往西南方走了几步,而至设厅。这设厅是官衙中专门举办宴会聚餐的地方,想来王猛今日也是在此给李从璟接风了。
李从璟答应进设厅赴宴,张小午就带亲卫先到县衙内外清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多余人等,更无其他安全隐患,这才敢让李从璟进门。兵者诡道,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这设厅的陈设倒是简单,想来是大战之前就有的布置:墙面上挂有几幅山水画,所画内容不外乎小桥流水,还有一副《玄宗宴乐图》,浅色帷幔束于厅柱,柱前以主位为首,呈品字形摆放数张案桌,案桌上已有酒水,菜却还没有上。
李从璟和王猛一路说笑,在外人看来相谈甚欢。张小午所带从马直军士,自觉在路上布岗,到得设厅,张小午将余下八人都放在厅外门口,自己和李从璟一同进厅。
对面王猛亲卫的岗位布置,和从马直如出一辙。
王猛和他的副将,还有几个都头招呼李从璟落座,李从璟自然坐在首位,张小午就按刀站在他身后,王猛劝说张小午也入席,张小午自然不肯。无论王猛如何劝说,张小午索性不看他也不回答了,丝毫没有给这位指挥使面子的觉悟。
“李指挥使治军严谨,王猛佩服。”王猛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吩咐仆役上菜。
这时候,有从马直亲卫匆匆进来,对李从璟耳语道:“指挥使,魏博军几个都头队正,带着几十号人到了县衙,说要见何冲,声称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那就把何冲的尸首给他们。”李从璟没有避讳王猛,语调不轻不重,“这些人要是敢闹事,杀!”
亲卫抱拳应诺而退。
“李都头,你也去看看。”李从璟深深看了李绍城一眼,又说道。
李绍城唱了个喏,起身出了设厅。
“李指挥使,请。”王猛举杯敬酒,没对李从璟处理魏博军的事情发表任何意见,甚至连赞美都没有,可见也是个会做人的。
双方开始推杯换盏,你来我往。
这些梁军约莫是知晓日后要看晋军脸色吃饭,对李从璟也是殷勤得很,连连敬酒,都夸赞李从璟此战的战绩,不过这些军士到底肚子里墨水不多,祝酒词在李从璟看来,也实在是乏味得很。
前世他好歹是个本科生,这辈子又读了十年书,文学审美还是有一些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不多时,李从璟已被轮了几遍,喝下的酒怎么看都不少了。
“李某不胜酒力,王指挥使盛情李某心领了,不过军务在身,却是不能再多饮。”到此,李从璟也就不再饮酒,任由王猛等人如何劝,都不顶用。
王猛放下酒杯,先是奉承一番,又道:“李指挥使初到淇门,本该好生招待,奈何我等都是粗人,军中无以为乐,愿请军士上来舞剑,为李指挥使聊助酒兴。”
“将军不必客气。”李从璟道,打了个酒嗝,王猛的亲切劲儿着实让人不忍多作拒绝。
见李从璟没有推辞,王猛一招手,便有四名脱了甲胄的军士,进厅舞剑。不过因为梁军多被缴械,是以这四个军士都是用木剑——再说刚投降,上来舞剑就用铁剑,你是要杀人还是要舞剑?
这几名军士确实有些剑术底子,乍分乍合,配合颇为默契,这厅中地方本就不小,四人舞起剑来,倒也有些看头。若不是用的木剑,想必厅中已经剑影如花。
“李指挥使看这几个小子剑术如何?”王猛呵呵笑问。
李从璟颔首道:“确实不错。”
“既如此,李指挥使也莫辜负在下一片心意,请李指挥使再饮一杯。”王猛又举杯,几个梁军都头副将也都跟着劝。
“好。”李从璟眼看推不过,于是再饮一杯。
就在李从璟举杯的时间,那四个舞剑的军士,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紧接着,四人的剑阵再变,却是离李从璟近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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