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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大个儿拎着裤腰,提提趿拉到地面上的裤子,嗫嚅半天,嘬了嘬舌头说:

“彪哥,咱去,找谁?早晚得见阎王爷,咱先去,占个好位置,说不定能弄个团长营长啥干干呢,总比大头兵强?” 大男孩儿拿眼珠子,怪模怪样的上下横愣,瞅傻大个儿半天:“嘿嘿,就你,大黑瞎子似的。姐儿们还等你蹲仓呢,瞅咱这擓没人了咋的?彪哥,我去!” 傻大个儿推了大男孩儿一把:“显勤儿,属杨忠保老婆的,哪噶达都有你?乳臭未干的小家贼,哪有咂咂上哪吮奶去得了?彪哥,咱去!”

金爱善从地窨子外回来,扒开众人,很中肯地说:

“彪哥,不知你信得过我不?我有个亲戚也在侦缉队干,他叫金庆哲,和金鸡脖是两条道跑的车,两路。他在队部值日勤,晚上准回家,我带你去找找他,准行。”

郝忠忙摆手,头摇成拨楞鼓,“爱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人心隔肚皮,今非昔比,干侦缉队的有几个正装货?不行不行!大师傅没人认待,不如让他去。”

“我?脑袋又不是韭菜,拉掉了就长不出来了?我一个火头(做饭),哪有那道行,别拿我当羊肉涮了?不是我妥滑,肋骨肉做不了熘肉片,别误了大事儿?这不是鸭子上锅台,一出一猛的事儿?弄不好搭上老命倒没啥,炸缝的砂锅不经磕达,烫了手,啥灵丹妙药也白扯了就?买棺材到药铺,找错主啦!” 大师傅蹲在旮旯,叼着烟袋,摆手说。

“郝队长,没有弯弯肚子,我敢吃这镰刀头吗?你们都是好人,我恨金鸡脖儿,更恨日本鬼子,能为自个儿人办点事儿,我心里痛快!我那亲戚也恨金鸡脖儿,他去侦缉队,就是想杀金鸡脖儿。他媳妇也叫金鸡脖儿祸害过,你们说,他能不能帮忙?”

“行!这就是救命稻草,我得去试一试。金爱善,不管这事儿成不成,大红媒我当定啦!” 彪九高兴地说。

“阿子麦,阿子麦!你可得小心翼翼,像保护鸡蛋一样保护彪哥。他要那啥喽,可没人保大媒喽?” 大男孩儿真一半假一半地说。

“去你的。黄瓜秧不抻蔓,花搁哪开呀。都是你闹的。大男孩儿你放心,我联系好就回来。回来给你做冷面、打糕吃。彪哥,快走吧,天快麻达啦!”

金爱善和彪九摸黑进了高勾丽屯,叫开金庆哲家门,金爱善也没客套,原原本本地把要进镇子的事儿一说,金庆哲想了一会儿,很痛快答应了。他套上马车,叫彪九装成病人躺在车上,就往镇里赶。到了城门口,金庆哲用暗号叫开了城门,亮了亮蓝本本。彪九捂在大被里,紧握着二十响。治安军大黄牙和两个鬼子往车上看了看,就放行了。大街上虽遇哨兵盘查,都被金庆哲挡过。马车没有去吉宅,直奔牛二家。彪九敲开牛二家门,牛二惊慌地把彪九让进屋。彪九开门见山的说:

“撞阎王爷裤裆啦,快去给师弟送信。货物安全无恙。货船停在江甩腕子柳毛通后,被鬼子瞄上了,想法靠岸卸货。我还得回去,要不冬至那小子等急了,冒冒悬悬的……。哎,如果没事儿,放三个二踢脚,我好让彼尔船长开船靠岸。”

“啊,不急。德哥已叫曲老三的人等在那块儿了,你没见着?” 牛二穿好衣服,又对兜着被单的云凤说:“我去吉宅,你关好门。” 彪九忙三迭四地对惊恐的云凤点点头,又边出门边对牛二说:“没见曲老三的人呐?要见了,我还会冒死上岸送信吗?要不是遇见郝忠搭救,我早叫狼掏了?” 牛二又惑又喜地问:“郝队长还活着。这小子属猫的,有九条命。在哪噶达?”彪九上车,悄声对牛二说:“在大西边乱死岗的树林里,还有二十多人呐!” 然后又抬高嗓子说:“啊,牛掌柜,这位赶车大哥,叫金庆哲,是侦缉队的。这回可帮了咱大忙了,过五过六,咱得好好请请人家。” 牛二瞅瞅,看不太清脸,就说:“啊,那当然。赶哪天我做东,明月楼搓一顿,金大哥咋样?” 金庆哲赶着牲口,大咧咧地说:“扯那干啥?一个镇上混,谁用不着谁呀?两山到不了一块堆儿,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干那窝囊活,也就是混碗饭吃,看好家人不受欺负,谁他妈真心给‘皇军’卖命啊?那他妈是王八屁股拴绳,扯蛋!家雀没长眼睛,瞎家贼!有几个黄鼠狼下的金鸡脖儿呀,连老婆都能献给‘太君’,真******猪狗不如?” 牛二在离吉宅不远的地方先下了车,彪九挥挥手,躺在车上装病人。出了城,金庆哲送彪九到了江甩腕子。老天麻麻的放亮,一条舢板子,等在江下坎,化装成打鱼的鲁大虎,把彪九送回货船。

这天一大早,白白的大日头,红红的晕,霞光金茫茫。

德增盛商号门前,人头簌簌,人声鼎沸,喇叭哇哇,锣声哐哐,鼓声咚咚,大镲嚓嚓,大红灯笼高高挂,彩绸飘飘如彩虹,一派热闹景象。

义兴源磨坊、福来顺油坊和老山炮烧锅三家,也热闹非凡,大门的柱子上,用野花野蒿扎扮得花花绿绿,又插上些彩旗装饰点缀。

“哎哎,快看呐,吉老大这又玩的啥把戏呀?锛儿锛儿,臭臭……”老蔫嗾使着大花狗凑热闹,“这不花子打狗棍挑乌纱帽,穷欢乐呢吗!”

老蔫对刚走过来的老邪说。

老邪摸摸拍拍大花狗的头,不屑一顾地撩了老蔫两眼,掏出脏兮兮的旱烟包,递给老蔫一张用日本飞机撒的传单撕成的烟纸,从烟包里捏出一捏烟末,撒在老蔫捧着的烟纸上。又自个儿拧了个喇叭桶,用黑指甲盖儿在黄牙上刮下些粘粘的牙哙,抹在封口上。又拧了两下,揪掉拧头,叼在嘴上,两人就一根洋火,抽着了。老邪鼻孔冒烟,嘴里喷着烟,神兮兮地说:

“邪门啦?我打家来,路过义兴源,******也像过年似的,不知扯的啥里格扔?老面兜笑逐颜开,就跟捡了一百个大元宝,里里外外脚不沾地的张罗忙活,大门整得花里胡哨的。我看,这猫腻玩的不小?”

“玩啥呀?民团的骚壳郎,老娘再喂喂你呀?”

蝴蝶花和几个姐儿的从身后扭扭歪歪地走过来,后面跟着大杈杆子。蝴蝶花依妓卖娼,无羞耻的撩逗地说着话,大大方方站在老邪跟前儿,两眼匕首般射出两道柔柔的利光,瞅着老邪。老邪张口结舌,呆呆傻傻。老蔫霸王硬上弓,摔掉烟头,又在烟头上碾了一脚,抢上一步,拙嘴膀腮地说:

“玩咋的。做生意,有卖就有买。叫驴调腚,别怨儿马子?老邪光举镐头没刨地,没动真格的,不就白亲你两下吗,有啥了不起的,还挂在嘴边上了?赶哪天老子发了,******!******……”

“咣!”

老蔫屁股上挨了不知谁踢的一脚,他一回头,瞅老邪拽住大杈杆子的脖领子,一个通天炮,削在大杈杆子的鼻子上,一赶血就穿了出来,惹来蝴蝶花一连串的浪笑和姐儿们的吓叫唏嘘。大杈杆子恼羞成怒,虎嗤嗤地和老邪扭打在一起。“嘀嘀”的警哨声,署长马六子,领着警尉李四警尉补张三两个警长跑过来,拉扯开他俩儿,带上手铐,要带回警署。蝴蝶花腆腆地凑到马六子身旁,淫嗤嗤骚哄哄地拽拽马六子的衣袖,又妖里妖气地向大杈杆子那块儿丢个眼神,马六子拍拍蝴蝶花姣美的手,啊哈两声,挥手叫李四放了大杈杆子。张三搡推着把老邪整走了,老蔫追了两步,被李四拽住,给了一拳两脚。

“哼,你看那贱货,挤眉弄眼的唧咕几下子,马六子骨头就酥酥了,明显的胳膊往一边掰,向着那侉子,这下老邪可要吃哑巴亏了?” 刘大麻子的大老婆大倭瓜婆撇撇嘴皮子,有些不忿的说。

“老邪和老蔫,狗吃草,还有驴心思?” 刘大麻子小老婆二妈说。

“屎壳郎滚马粪蛋儿,一对臭货!” 大傻瓜说。

“大奶奶,你瞅马六子那贱样儿,得瑟的,多恶心人?”

“蹲着尿尿的,碰上狗尿台[粗杆小伞头粉色毒蘑],那是巧合啊?”

“吉老大抽的哪赶疯啊?不年不节的,整这事儿显掰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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