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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掌柜对周虎说:“你抽个人,正儿八经守着小四儿,等嘴消肿了,看小四儿他咋说。我就不信,吃这冤屈?等我逮着谁干的,我非砸出它杂碎来不可?我这口气不出,誓不为人!”
这事儿,谁干的?
吉增听周大掌柜一说,心里一格登,你小四儿又没见着人面,敢胡诌巴咧吗?他小四儿要是敢胡诌,俺也就怀揣豹子胆,狮子大张口了,叫小四儿他个个儿去找周年吧!
嘿!小四儿竟大难不死,到阎罗王殿蹓了一圈,奇迹般的缓阳了。这是不遭死人罪,还得遭人间活人的罪。半拉来月,小四儿能下炕遛达了。皮肉伤,结疤掉了后,留下红润润的疤痕。周八爷说,疤过个伏天就没啥痕迹了。又精心配制了调理肾功能的汤药,服了一个来月,也没啥太明显的效果,就改用六味地黄丸继续调理。
小四儿能说话后,周大掌柜咋问也没说出个子鼠丑牛啥来,竟是些囫囵语,没有啥证据,这事儿暂时算消停了。吉增心也安了下来。
吉增那天听粉莲说完,气得没背过气去。一想小四儿忒不是东西,蔫嘎古董坏。往人家屎盆子拉完屎,还往人家脸上抹,卖谝的埋汰人!让你清楚的窝囊你,恶心你。他气不忿的。俺和你没啥冤仇,就你相中了美娃,也记恨不到俺头上啊,你得找你师傅去呀?美娃又不是俺从你手里抢来的,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个个儿找罪遭吗?你向俺老丈人告密俺也没咋的你,你倒猪八戒倒打一耙,欺负上俺了?你睡粉莲就睡了,干啥还来告诉俺,这不明摆着埋汰俺,往俺心上捅刀子吗?俺要不以恶制恶,以古董制古董,以牙还牙,俺还叫七尺男儿吗?他想,对小四儿这种小人,得让他知道俺不是好惹的。要不叫他欺负住了,就不是往脸上抹屎了,还不踩头顶拉屎啊?在这种小人面前不能充善人,狗戴帽子最可恨,必须叫小四儿为此事儿付出代价。俺不整死你,叫你活着比死还难受。人不人,鬼不鬼,终身瞅着娘们不能睡,那才叫解恨呢?吉增想出了比小四儿更损、更阴毒的招术,更叫你小四儿打牙咽下去还说不出来,尤如鱼刺在喉。
从回春院一路走来,吉增就筹划好了复仇的计划。正好路过羊杂碎汤小吃铺,要了一碗喝了,走时看见旮旯有个剁下的羊奶头扔在那儿,吉增一想正好,捡起来,揣在兜里。哼,叫小四儿咂馊咂馊。又路过一个狗肉馆子,看见一个刚楦下的毛哄哄的东西扔在地上,就拿脚踢了一下,一瞅是个狗哨子,这正好给小四儿用上。也不顾埋汰不埋汰了,哈腰捡起来揣在兜里了。
吉增心里嘿嘿地有这羊****和狗哨子两样东西,不用说话,小四儿再呆头呆脑的也明白咋回事儿了。吉增到估衣店买了件黑大褂子,又到鞋帽铺子买了个一把撸黑毡帽,就回到自家铺子,……
老西北风刮起地上雪粒打在浸过桐油由蓖麻拉秕作成瑟瑟发抖的窗户纸上,演奏着“刷”“嗄啦”“唼唼”协奏曲,吉增裹在温暖被窝里正回忆所发生的事儿,美娃披着绸缎花棉袄哄睡了小胖,冷嗖嗖地钻进吉增被窝里,搂着壮实的吉增暖和身子,“哎老二,小四儿这事儿是谁干的,整出点儿眉目没有啊?瞅这事儿,把一个好好的小子给毁了。知根知底的姑娘谁能嫁给他呀,那不是守活寡吗?哎哟,这小四儿还不得打一辈子光棍儿?”吉增嘻嘻说:“谁干的,俺干的你信吗?你可怜他,你嫁他呀?小四儿可心里一直装着你呢?”美娃碓下皮拉嘎唧的吉增,“去你的。我剃过头啊,那也是小四儿剃头挑子一头热!来,小胖睡了,快欻空。”吉增装上大蒜瓣地无动于衷,“你,活鬼呀?嘎巴人的狐狸精!”美娃扳着吉增往个个儿身上扯,“我就嘎巴你!”吉增爬上美娃身子,动着,“俺看你整天捧个《西厢记》,你是叫大西厢里的小白脸魔住了。俺说吧,你就是个馋嘴猫,小骚包!”美娃煽情地说:“你呢,就是个猫嘴馋,小脓包!”小俩口,鲤鱼咬嘴嘎达腮,颠鷥倒凤欢愉一回。
小四儿自打这以后,一瞅见吉增的影子就躲得远远的。就跟耗子见了猫,两腿打哆嗦。小四对谁都缄口不提那档子事儿,直至吉增葬礼上,咧咧嘴,掉两滴冤苦泪,也没说出口。也是没发说,个个儿惹的祸,太丢人了。
周大掌柜后来托媒婆子,花了一笔不少的冤枉钱,总算给小四儿说上一门亲。一来二去,老婆三度豆花开,竟给小四儿生了三个儿子。小四儿心里明镜似的,自个儿不行,哪来的儿子?只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一人千面,人前是人,人后是鬼,人前笑,人后哭,阴不阴,阳不阳。他已看破红尘,一生只有和粉莲那一次,做过一回真正男人,却造成终身的悔恨。眼瞅着自个儿头上戴绿帽子,当活王八,还得跟那甩鲤鱼籽子的称兄道弟论哥们,猜拳行令,陪吃陪喝。当儿子喊爹时,那心酸的比刚拉核的杏还酸,苦得比黄连还苦,可脸上还得乐呵呵满口答应。
老婆虽找种下籽儿,也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对小四儿体贴备至,才暖和了小四儿那颗冰冷拔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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