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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德扒扒的拽大丫儿的胳膊肘儿,不叫大丫儿灌吉德,“妈,这不是给吉大舅灌药,酒是一口一口喝的,灌蒙了该打呼噜了?”

“你们瞅见了吧,多点儿小屁孩儿,这就是骨血,认不认的,鲤鱼肚子里跑不出嘎伢子?”老鱼鹰红扑扑个脸儿,额头挂着汗珠儿,酒烧红的老眼瞅着小德,猛酎一大口高粱烧,“抱的小鸡崽儿都是个个儿嗑破的壳儿,你不说,它也搁在那旮子呢?装瞅不见,那不糊弄鬼呢吗?”

土狗子使坏地凑到小德跟前,拿了一条烤焦黄的鲫瓜子给了小德,手拄着拨离盖儿,撅个屁股问:“小德,你长的这么俊,像谁呀?”小德骨碌小眼珠儿反问:“狗子叔,没镜子俺看不见个个儿?你眼睛里有个俺,你说俺像谁,可别说像你啊,那俺就成了你家三鼠了?”土狗子又气又笑,“嘿”的一声直了眼,“这小丫崽子啊?”二娃在人们哄哄笑声中说:“土狗子你就別再套小德的话了?你再套,大丫儿没脸儿就钻地缝了,德哥还不爬树啊?”小德乐得拍巴掌,“吉大舅,你爬树俺敲锣,没锣俺拿碗当锣敲,来呀吉大舅,爬呀?”吉德稀罕地搂过小德,“你要耍吉大舅的猴啊?”

“哎大哥,你那半截儿话咋还晒在那呢,晒成干儿了俺可不听了啊?”吉盛重提吉德没说完的旧话茬,“有啥藏藏掖掖的,都是哥们。”

“啊,俺要说的事儿,叫小德挑了门帘子了。好!今个儿趁咱哥们全剋,这句话俺还真得说。”吉德低头瞅下倚在怀里的小德,眼光凝重地说:“今个儿俺的事儿你们都瞅见了,留话把啊!俺最对不起的是小德。她还小,蒙在鼓里呢。也来一场认爹吗?大了咋整?俺不能留下这个罗乱?既然童谣替俺说破,俺就顺坡下驴,咋样儿,都哥们,说说?”

老鱼鹰听吉德这么说,动情地老眼角滚出泪疙瘩,“这高粱烧越困越好喝,越品越有酒香味。小德的事儿呢,咱听大丫儿的。原先咱也是想阃(kun)在家里,能瞒多暂是多暂。如今呢叫大德子这事儿闹哄的,咱也想开了。打开天窗说亮话,能咋的我就不信了,纸包火能包多久?大德子呢就有这儿女的福份,娘们都得意他。不像咱。咱想那样还没那本事呢,这都是命?旁人那玩意儿愿咋的咋的呗,小德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光明正大嘛!说要名份,咱给你俩现在就举行个婚礼不结了,有啥难办的?别净个个儿把个个儿往死胡同里赶,钻那牛角尖干啥?你们说是不?”土拨鼠把酒碗一举,“鱼鹰爷爷说的好,我看就这么办!”

大伙乱哄哄地说行,补办个婚礼。

大丫儿从吉德怀里拉起小德,拿小碗倒了半碗酒,递给小德,叫小德朝吉德跪下,小德抬眼瞅瞅大丫儿,大丫儿对小德说:“叫爹!”小德疑惑一下,高端酒碗,乖乖地叫道:“爹!爹!爹!俺是你姑娘。俺有爹了,爹喝酒。”吉德虽有心理准备,心里早认小德这个自个儿的亲姑娘了,当小德声声地叫他爹时,还是不由的一阵激动,没想到大丫儿这么痛快地来这一手,他犹豫一下,接过小德递过的酒碗,一饮而进,把碗一扔,抱过小德紧紧地搂在怀里哽噎地说:“落花无声,落叶有痕,身上掉下的肉,谁不心疼啊?你一声声的叫爹,针针扎在俺的心头小德呀?爹早想听你叫声爹了,小德啊!”

在场的小哥们们,无不动容的笑中带哭、哭中带笑,盈盈一眼的泪水。

小德叫这几声爹,穿过空旷的原野,震撼得不远往十棵杨树林来的殷明喜眼眶一热,感觉像吉德在叫他爹呢。二掌柜有意的问殷明喜这谁管谁叫爹呢这是?这小动静能有谁,准是小德。小德不是老鱼鹰捡来的吗?你别睡觉说梦话了,谁看不出来这是大丫儿和老鱼鹰做的扣啊,你二诸葛没看出来?啊,小偷的儿子定是贼,老鼠的儿子生下就会盗洞,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俺哪看得出来啊?俺那事儿呀,教育了大德子,他不想叫小德也像他一样,这他认母才认的他姑娘,应该呀!你有大少爷一半的勇气,你和文静如今也不会这么痛苦,还叫大少爷跟你俩背负这沉重的感情债了?

“小德,闹了半天你是俺的亲侄女啊?”吉盛虽心里惮鄙吉德的花心,可自个儿不也有个杜鹃吗?那要也有个像小德这样的丫头,你认不呢?嗨,角瓜西葫芦,彼此彼此,木已成舟,再挑那啥板儿干啥,就凑过来,“小德,俺是你老叔,来,叫老叔亲一亲。”小德从吉德怀里扭过头,把小脸儿冲向吉盛,“老叔亲吧!”吉盛乐呵呵地亲了小德一口,又叫,“二哥来呀?”吉增也有婚外情,心有粉莲(小杏)勾引,不慎当吉德面说漏过嘴,叫吉德谝哧过,有隙于心,这看吉德说破小德身世,哼哼的,你吉德正人君子的还拿捏个啥,这大丫儿都有孩子了,你比谁都邪门歪道,还说谁,谁也别说谁,西葫芦角瓜,彼此彼此,就走过来,一把从吉德怀里徕过来小德,高高举起,“你这小丫头片子,认爹了带不带娘进门呀?”小德咯咯的说:“二叔,俺是黄县人了,可不可住进吉家大宅子呀?”吉增呵呵地瞅瞅大伙儿,“哎这丫头啊真奸,随根儿啊!住!住!那大宅子就是你的家,咋不能住呢?”小德举起一双小手,“啊俺可以和心儿一起玩儿了。二叔,那妈啊随根儿俺该叫娘,那俺娘呢?”吉增打下哏,“这小德,还是小,没别过劲儿,娘不就是你妈吗?”

小德瞅着大丫儿,大丫儿走开,给老鱼鹰倒酒。

小德从吉增手里挣歪下地,人小鬼大的跪下,绷着小脸儿,“侄女小德给二叔、老叔磕头!”磕完头,还有疑虑地说:“二叔、老叔,俺怕你俩说话不算数,咱们得拉个勾?”吉盛摸着小德的头,“嘿嘿这丫头真鬼?”小德伸出两个小手说:“二叔、老叔来拉勾!”吉增、吉盛手指勾住小德的小手指,一齐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小德眯个小眼睛,嘻嘻的手按小腹躬个腰,后褪的一扭转身,小燕子的飞向老鱼鹰,搂住老鱼鹰的后脖颈子,“太爷爷,俺有爹又有二叔、老叔啦,还能住大宅子了!”说着,小嘴儿“叭”在老鱼鹰老腮帮子上亲了一口,“太爷爷和小德一起去住,你就不用冻裂手的打鱼了?”老鱼鹰呵呵地乐着,“太爷爷不打鱼,鱼都蹦锅里了,不打鱼啦不打啦!”

大丫儿拉过高兴的小德,趴在耳朵上小声说:“小德,有爹有叔还不能对外人说,懂吗?”小德懂事儿地点点头,扳着大丫儿头,对着大丫儿耳朵说:“娘俺不对外人说,这是个小秘密!”又指着大丫儿对大伙一划拉,“你知、俺知、爹知、叔叔们知,还有太爷爷知,咱不告诉大鼠、二鼠,还有小牛和牛小。娘,那心儿呢?俺不跟他说,他会告诉月娥二娘的。”大丫儿满意地点点头。

吉盛一竿子插到底儿地问:“大丫儿嫂子,那个事儿呢?”大丫儿啊声,“鱼鹰爷爷说的话咱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我跟德哥好,压根儿就没想那么做?啥过门不过门名份不名份的,这不挺好的吗?我不想拖累德哥,我也散漫惯了,这样子随便些,德哥在家待烦了,我这有他的安乐窝多好哇,无拘无束的。再说,我还得照顾鱼鹰爷爷。他苦了一辈子,身边又没啥靠得住的人,我也扔不下他,这样方便。”吉德耸耸肩膀说:“俺听大丫儿的,就顺她的意思,大丫儿独立性强,拧着性子倒不好?哥们们就这样吧,大丫儿想的对,女人凑在一起,锅勺的,磕出响,就没意思了。”一直没吱声的程小二,咧咧地像扫兴地说:“喜酒看来是喝不上了?”

“咋喝不上了,这不喝着呢吗?”

凭空冒出这一句话,吓得大伙一愣。

“啊呀二掌柜?还有大舅?”

“咋样儿明喜老弟,俺说这几个臭小子,肯定在这儿和老不死的在一块儿起腻呢吧?”二掌柜委委的靠老鱼鹰坐下,不客气地从老鱼鹰手里拿过酒碗,酎一口,“高粱烧,好酒啊!坐下坐下,别戳着?俺和你们的大舅来呀……哦,你们作那么大妖,拍拍屁股就蹽到这静辟噶达乐呵上了啊?江上冰凌没跑净,青草没绿地皮儿,杨树发青没冒锥儿,叫俺俩老傻子提心吊胆的好找啊!老鱼鹰也是的,嘎巴一大帮大孙子大孙女的啊还有个重孙女,就把咱老哥们给忘了,个个儿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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