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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蛋饺子缠脚面,嫂子,这下你可闪了一下子啊?俗话说的好,秤杆儿离不开秤砣,老爷们离不开老婆,你小俩口热乎劲还没咋样呢,就要天南地北两分离了,你舍得呀?”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一屁顶风十里地,摸不着个屁味?”

“哈哈……”

二滑屁跟三嘎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喊上了,“大哥,你真不够意思?这咱哥们好一场,临走了,也不告诉俺哥俩一声,怕吃你喝你的呀?”吉德忙从炕里站起来说:“忙乎忘了,你俩来的正好?要不然,还要找你俩去呢,俺有事要问你?”三嘎蛋把一个装有六、七斤酒的大绿玻璃瓶子,往桌上一放,“够不?”二滑屁从三嘎蛋身后一探身,“不够这还有?”又一大瓶子放在桌子上。

吉增嘴里嚼咕着鸡骨头,“逞晒?喝死你?”吉盛忙倒座,叫二滑蛋和三嘎蛋上了炕,挨蜡花男人坐下,“你俩也是的,俺找了一大圈儿,腿都跑细了,这敢情是烧锅打酒去了?”二滑屁一伸手拿过大酒瓶子,拔掉苞米瓤子的瓶塞,把原先大伙儿碗里的酒都溜了福根儿,倒进自个儿的嘴里,开始重新倒酒,“别扯那没用的你啊,雨后送蓑衣,冻僵送炭火,孩子死了来奶了你?找不找是你的事儿,来不来是俺的事儿,这两瓶酒,俺哥俩来回跑了二十多里路,到曹家烧锅买回来的。一瓶咱们哥几个喝了,一瓶三嘎蛋说,叫你们带上路上喝。那哈太冷了,能冻死个人?”三嘎蛋象似通情达理一本正地说:“大哥就少喝点儿,啊?下黑儿还有活,炸大果子晕晕乎乎的,别一头攮锅里去?那大头小尾的,嫂子再找不准,别又嗤一脸的尿?”吉德嗤溜一笑,碓下三嘎蛋的头,“你咋还记那茬儿呢?”三嘎蛋瞅着吉德,直嘿嘿。二滑屁装好人的一唱一合地说:“你别瞎扯了,沁点儿人嗑?大哥摸爬滚打的都练一个多月了,大头小头还不知道,那还能整错了?你以为大哥像你呢,酱块脑袋?前年俺跑趟关东山,把没过门老婆还弄丢了?来,不说这些了,喝酒!”吉增端起酒碗说:“俺说你俩呀是花花肚子花花心,还有一根花花肠子,可就是癞蛤蟆撅屁股打哈哈,没屁找抽!来,俺跟你俩喝,把你俩的大头小头喝调个个?”三嘎蛋麻花上劲地说:“老二,你哥俺就得意你这样的。一把锄头,一杠子杵到底儿,走三个。”

几个回合下来,哥几个脸上都挂上了彩云,说话舌头都大了,啥话都敢咧咧掏囔,三嘎蛋拉耷个眼皮指着吉增说:“你们不知真情,俺那小杏那年才十六岁,一朵花呢。长的不比大嫂差,就是个大脚丫儿。那可不是烧火棍儿一头热,俩人投缘。两张狗皮膏药贴上了,黏糊糊的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她把俺当香饽饽,这就跟俺偷偷好上了。那家伙真狼啊,虎巴唧的,一碰到一块堆儿那家伙,气都不叫你喘均匀了,她那个啃哪,不吃了你那都瞎扯?有天,俺苦巴苦等的猫上她爹娘下地去了,就像狗似的溜了进去,抽冷子一见面那个邪乎,甭说了?俺俩一个见识,猫见腥狗见肉,她拽了俺,就上了她家的厦屋,这下以为妥靠,心揣在肚子里了。好嘛,脱个囫囵半片的,就那啥了。完事儿了,没把俺俩吓个半死?当时,俺真吓屁了!啥事都出在寸劲上,合该那天出事儿?她爹不知落下啥东西了,虎巴的转磨脚子回来了,到下屋来糗,也没凿动一声,蔫巴的杵进来了。这一拉开门,就都傻了眼?双方懵登一会儿,她爹豹子一样,那手才快呢,连声屁都没吭,随手操个镐头就朝俺砸过来,俺一闪身,拽起光一半漏一半的小杏,就跑出她家,躲进她们村头一个小树林里。小杏那主意正的邪乎,说咱们逃吧?俺说往哪跑啊?她说她家有个远房亲戚在关东的三姓。那还有啥招啊,毛信就毛信,这不为红颜知己吗?不逼到那,寻思不到那?俺回家偷拿了俺娘攒的那缩**点儿钱,就闯了关东。这一道上走村过镇、爬大山钻老林子,那罪遭的,就甭提了,不值当啊?忍饥挨冻那是小菜一碟,家常便饭?那蟊贼胡子比牛毛还多,啥都干?打家劫舍,别梁子,杀人放火,劫财劫物劫女人。那女人要整到绺子里,那没好,两天就造巴零碎了,非得祸害死不可?俺跟小杏福大命大造化大,偷摸贼似的,跟一支开拔的大兵后面,一直到了三姓。就宋朝两个皇帝坐井观天那哈?古时叫五国城。坐啥井啊,还不淹死了?就是挖的大坑,棚个盖,叫地窨子。那鞑子也不会盖房子,住帐篷的玩意儿,那‘井’就是囤兵的大坑。俺到了三姓,那老大地界了,上哪噶达找她家那远房亲戚呀,不扯蛋呢吗?作践自个儿,又不知姓啥叫啥,闹呢吗?咋整?灰秃噜的。俺埋怨小杏吃剩饭长大的,一肚子馊主意,那有啥用了啊?说一千到一万,脚上的泡自个儿走的。俺俩找个大车店就住下了。那大车店掌柜的挺好,也是个闯关东的。怪可怜俺俩的,叫俺喂马,叫小杏打杂。这一来二去半年过去了。有天俺在马棚眯愣呢,掌柜的叫醒俺,问小杏呢?俺说不在上屋呢吗?掌柜的说,跑了?跟那卖香油的,跑的。那小子还该俺店钱呢,你去找吧?找不着,再回来?俺听了,这心拔凉拔凉的。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狗娘养的,这小杏,也坟茔地夜猫子作窝,也不是好鸟?眼浅眼俗,见异思迁,不守妇道,算俺眼瞎,认了。那掌柜还替俺撑口袋,叫俺报官。俺听了他的话,到警署去了。那哪是咱这种人说话的地场呀?俺还等说话呢,一棒子就打出来了。俺又气又恨,还不死心。一个死心眼儿,就遥哪找啊!上哪找啊,那地盘那么大?你们要去那个黑龙镇,俺也去了。紧挨着松花江,是个大码头,不错的地场。江水炖江鱼,啥佐料也不搁,那老好吃了?尤其那松花江大鲤子,乌秧乌秧的,赶上大猪羔子了,最上讲了。‘开江鲤子,秋晚儿胖头(花鲢),三花五罗,黑漆燎光大泥鳅够子’嘛!”吉德没等三嘎蛋说完,忙打岔问:“那黑龙镇买卖家咋样?有个姓殷开的大皮货行,你见过没有啊?”三嘎蛋又焖了一口酒,寻思一会儿说:“俺搁那镇子就一过,住了一宿,没注意?不过,俺也算开了眼。那大荒草甸子,一眼望不到头。一脚下去,咕咕的冒水,下不去脚?那庄稼地,一大片连一大片的。租一垧上好熟地,才一石的地租,一百二十斤(老计量法。现行一石,一百斤),便宜死了都?当地有句话叫‘棒打獐子、瓤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不缺吃、不缺穿、就是缺少大姑娘’。你想啊,闯关东那荒蛮地界,都想淘把金,谁还带个娘们呀,那不傻吗?那是个光棍汉的天地,抱秆子睡觉的地场,窑子比饭馆都多?俺是不知酱碟子深浅,费劲巴拉整个野老婆,给有心人预备了?养活孩子,叫猫叼去了?”蜡花男人通红个眼睛问:“那哈那么好,你咋跑回来了呢?这不瞪两只眼睛说瞎话呢吗,鬼才信呢?”三嘎蛋嗨声,拉长嗓子说:“俺、俺是那么想的,可老天不容俺呐?在兴山(今鹤岗)煤场子,叫一伙儿穿山甲的胡子抓了,叫俺下井挖煤,那是人干的活吗?下井得像狗似的往里爬,刨那煤得跪着。一个班下来,在井里没白没黑就是七八天,吃拉都在那兔子窝大小的掌子面里,谁能受得了呀,活要人命那活?要不说俺命好呢,那煤窝棚里就有大烟馆、大赌场跟‘瓦子’,青一色,专门给煤耗子预备的。挖煤不给工钱,钱都打到烟馆、赌场跟‘瓦子’账上了。上井后,谁要抽,要赌、要逛,就到煤把头那糗个片片。你说你不抽,不赌、不逛,这活不白干了吗?所以呀,这些放屁都带煤渣子的煤耗子,一腚沟子汗还没抽拉干呢,就上边抽完了,中间赌光了,下边再叫‘小嘴子’们掏个空。有啥法呀,那帮胡子可他娘的狼了?打人不喘气,杀人不眨眼,谁敢逃,谁又逃得出去呀?那天,俺去糗那片片,大把头跟个漂亮‘粉头’喝的挺多,正赶上酒没了,扔过两块大洋和一个出门签子,叫俺替他到附近的铺子去买酒,俺出了门,瞅瞅左右没人跟梢儿,还扯啥呀,再外道不跑,再扑腾几年不白扔吗?一溜烟,就跑进矿外大山的老林子里,一猫三天没敢挪窝,狼虫虎豹没把俺抹达了?哈,俺巴扎一年多,这就一竿子逃了回来。”吉增喝的眼睛发怔,嘴也打摽,哏嘎地问:“那小杏你就扔在关东那哈了,回来她爹娘没找你算账啊,多白瞎?”三嘎蛋撸撸个脖子说:“找俺?俺找谁去呀?小杏出了这事儿,她爹娘还有脸问这问那,打碎牙往肚子咽,就当没生这个闺女?老二,你仗义。哥求你一件事儿。等你到那哈,帮哥再访听访听,兴许个啥的。那个地方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啥事儿不是赶巧,预不预儿碰上个啥的。啊,再帮哥找找?”吉增问:“归终归了,张三(狼)不吃死孩子,活人惯的?你扎紧点儿,能出那事儿?上眼药!俺听你那话,你还是旧情难忘,还惦记着她呗?宽宽心,叫爷们该撂下就得撂下,合该你的跑不了?她姓啥叫啥,大估景长个啥样,俺帮你踅摸,就一尺远见了,也不认识呀?”三嘎蛋低头想想说:“姓曹,烧锅屯的。叫小杏呗,没大号,女人家家的哪有大号啊?长的可水灵灵了,梳两大辫儿,都啷当到屁蛋子了。这么说吧,圆脸儿,挺秀气,大眼睛,黑黪的。高鼻梁,很好看?嘴不大,两酒窝;高挑挑的大个,匀称。大脚儿,走路快着哪?就那前胸打眼的坨坨上,也不左边儿,再不就是右边儿,反正就那吧,有个红瘀的,也不黑,就痣吧!很明显,你一瞅就看见了?”吉盛哈哈地说:“扯啥呢呀三哥,你说说就不靠谱了?谁找人,还扒光人家身子瞅啊,那成何体统了?”吉增说:“老三,你别跟瞎喳喳,瞎掺和啥呢?这说正事儿呢,别打岔?”吉盛下了炕,“拉倒吧二哥,净扯?三哥说那种长相的人,一模一样的有的是?你就扒光人家大闺女衣服,找那块痣吧啊?都喝懵瞪了,不跟你们瞎扯了?”吉增唬个眼说:“你懂个屁?救人一命,胜过再造七级浮屠?”吉盛呛上一句,“哈哈还堆坟头呢,玩嘴皮子,顶个屁用啊?猫抓耗子狗看家,就你那眼力见儿,睁眼瞎,你还显啥那大瓣蒜呀,拿三嘎哥不识数呢吗?”吉增炮筒脾气也属牛的性格,死牙赖口地说:“这事儿俺定了,不用你瞎吵吵?等俺不拾垛你的,瞅着?俺说了就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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